最是人间留不住

我那作死的校霸妹妹

苏家的亲生女儿回家的那一天，举城轰动。

 

作为养女的我，立刻被推下高台。

 

新来的妹妹显然不好惹，迅速向我宣战：「我会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1.

 

苏微显得严肃又认真，如临大敌。

 

我却笑得很轻松，「这本就是属于你的一切，你看你一回来，所有人都要拱手相让。」

 

她哪里还需要抢啊？

 

「你知道就好，我还以为你被苏家收养了二十年，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当然清楚自己的身份。

 

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我还是有点不舒服。

 

「我警告你，我才是真正的苏家小姐！你，不过是占了我二十多年位置的人，就是个冒牌货！」

 

看看这趾高气扬的样子，仿佛成了苏家小姐，就能为所欲为了。

 

跟刚才在众人面前乖巧听话的模样，形成强烈反差。

 

「苏卿，你很不服吧？」

 

她挑着眉头，将一杯红酒高高举起，朝着我的礼服上缓缓倾倒。

 

洁白的礼服迅速染上大片的不堪。

 

了事，她故意嚷嚷，「呀，姐姐，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好家伙！

 

我皱起眉头，「苏微，你几岁了？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让我出丑？她能得到什么呢？

 

「怎么了这是？」妈妈瞧见不对，走了过来。

 

她瞬间扑了上去，抱住妈妈撒娇，「妈，我不过是不小心碰倒了一杯红酒，洒在姐姐身上，你看姐姐……」

 

她反倒把罪过推到我身上。

 

妈妈对她满脸疼爱，温柔地抚摸了她的头，一转头，用责怪的眼神看着我，「卿卿，妹妹刚回来，这么一点小事，有什么不能原谅的？一件礼服而已，你到休息室换一件不就好了？」

 

我看着她们母女情深，互相挽着对方，有说有笑地走回人群。

 

我孤独地站在人群中，还感觉到身上红酒带来的黏糊劲儿。

 

呵，不过是一件礼服。

 

可这条礼服，是你送给我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啊，妈妈。

 

2.

 

为了庆祝她认祖归宗，成功回到苏家，爸妈亲自操办了这场宴会。

 

宴会规模之大、人数之多，上层社会里有头有脸的人都出席了。

 

他们就想向众人宣布，苏微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我重新换了一条礼裙，回归人群。

 

我的身份，在这场宴会之中是最尴尬的。

 

但如果我不参加，爸妈就会尴尬。

 

可看着他们一家人和和乐乐，即使我早有准备，心里还是控制不住的难受。

 

到我还得强撑出笑容，毕竟除了看笑话的人，谁明天也不想看到头条上写着「苏家养女晚宴上全程黑脸」。

 

方才对着我放狠话的妹妹已经回到人群中，当起了她的乖乖女身份。

 

我听到众人夸赞，「苏微不错，气质谈吐不凡，还真有苏家小姐的风范。」

 

想当年，那些人也是这样夸赞我的，视我为天之骄女。

 

今日，同样的话放在了第二个人的身上。

 

何其可笑。

 

「苏卿，你是不是很嫉妒啊？」

 

秦家小姐秦可瑢像看笑话一样看着我。

 

我冷脸回应，「秦可瑢，难道你是我肚子里的一条蛔虫吗？我在想什么，难道你全都知道？」

 

「你！」

 

被人形容做虫的滋味当然不好受，她正张大着她的眼眸怒瞪我。

 

可今日无论是什么嘲讽的话语，我都要毫不客气地回怼回去，不能任由谁都踩我一脚，失了我平日的风范。

 

我，苏卿，绝不会成为一个笑话！

 

我高傲地挺起头，露出温柔可亲的笑容，让自己看上去越发地从容自信。

 

秦可瑢笑道，「苏卿，这么努力伪装，还是改变不了你是苏家养女的身份！你和苏微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被戳中伤心事的我一瞬间有些崩溃，不过好在有一双手及时搭上了我的肩膀，给予我无尽的安全感。

 

我抬头看去，是我的未婚夫，林圩。

 

他像救星一样出现，挡在了我的面前，冷脸面向秦可瑢。

 

「秦可瑢，你是不是太闲得慌了？别人的家事你也要评判，信不信我让你哥来教育你？」

 

他三两句话就把秦可瑢整害怕了。

 

但她也不会轻易认输，嘴硬道，「林圩……你还护着她，她都不是正牌的苏家小姐了！」

 

她还不忘拉我下水。

 

只见林圩牵起我的手，郑重说道，「我林圩这辈子只认定苏卿一个女人，无论她是什么身份，我都只要她！」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一字一句落在我的心上。

 

我心剧烈跳动着，对眼前的男人有一瞬间的心动。

 

3.

 

我和林圩的婚约说来也是因为家族的关系，商业联姻。

 

我对他只有青梅竹马二十年的情分，即使我们有了婚约，我还是没能将他当作男朋友一样看待。

 

怎么说，朋友变情人的感觉就很怪异。

 

林圩也知道我的情感，他也一样，从不曾把我当作未婚妻，还一个劲儿地欺负我，就像小时候一样。

 

我一度认为我和他之间只是朋友情分。

 

可现在我竟然对他心动了？！

 

我第一次感觉到林圩是我想象中身披盔甲，从天而降的盖世英雄一样来救赎我了。

 

我不禁动容，「林圩……」

 

林圩紧紧牵着我的手，怒气冲冲地与秦可瑢对峙。

 

秦可瑢受不了了，只好忍气吞声跑掉了。

 

等她一走，他的手也就抽走了。

 

我顿了一下，有一瞬间的恍惚，茫然看着他。

 

只见他用力地拍了一下我的手臂，笑话道，「苏卿，你刚才怎么不用力怼回她呢？这可不像是你平常的作风啊！」

 

他像朋友一样仗义执言。

 

我弄不懂他是因为朋友情分帮我还是因为其他。

 

我的心乱了，也因他的态度把自己弄凌乱了。

 

「我什么作风你很了解吗？」我白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心里就是有一股怒气在。

 

「干嘛这么生气？」他搞不懂我生气的点在哪了，挠着头打量我，「对了，你那件纯白礼服呢？你可是每次宴会都会穿着它的，怎么今天却换了其他的呢？」

 

本就心情不好，还被他戳了伤心事，我对着他更没什么好脸色了。

 

「那件礼服送去干洗了，你能不能挑好听的话说，我现在因为这些事都快被烦死了。」

 

「烦？因为你妹妹回来了？」他不解道，「有妹妹不是件好事吗？我多想有个妹妹啊！」

 

他是独身子女，从小渴望有弟弟妹妹。

 

可我一想到苏微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不禁讽刺一笑。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4.

 

我和林圩相谈甚欢。

 

在他面前，我好像才在宴会上找到一丝可以放松的自我。

 

我觉得可能是多年的情分，刚才那一瞬间的心动只是错觉。

 

忽然，我感觉身后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回头一看，正好对上苏微充满怨气的眼神。

 

我这个妹妹这又是怎么了？

 

她的眼神令我不寒而栗。

 

等等，好像这个眼神我之前看到过……

 

我和苏微的缘分说来也妙。

 

我和她是同所大学的校友，在机缘巧合之下，我发现了她身上的胎记。

 

一来二去，反复确认，我终于确定她是苏家这么久以来走散的女儿。

 

可以说，苏微能重回苏家，我也是有一半的功劳。

 

在晚宴的第二天，苏微是苏家的小姐这件事在学校里传开了。

 

「我靠，苏卿竟然只是苏家的养女，苏微才是真正的富家小姐！」

 

「养女和亲生女儿还是有一定区别的吧，唉，也不知道苏卿以后怎么在苏家里度过，听说这些豪门贵族家庭关系最是复杂了。」

 

他们有人一半嘲讽一半怜悯。

 

我不屑，嗤之以鼻，依然挺直身子走在校园路上。

 

「你看，她就是苏卿。」路上还有人认出了我。

 

可见，这件事在校园里闹的是沸沸扬扬，大家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的。

 

苏微也是在事后第一次到达校园，她迎面向我走来，敌视的眼神很快把我包围住。

 

旁边的路人吃瓜，「真正的苏家小姐和苏家养女，快看快看！」

 

他们都激动起来，翘首以待我们俩会有什么碰撞。

 

但是令他们失望了，因为我并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而跟苏微闹不愉快。

 

我很清楚我们两个闹别扭，最后不好看的一定是苏家的脸面。

 

5.

 

可我这个妹妹却不是个省油的灯。

 

我偶然间碰上她和她那些狐朋狗友将一个女生团团围住。

 

那名女生吓得瘫地不起。

 

「彭涞，你怎么看到我转身就走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啊！」

 

「我现在可是苏家大小姐，你还当我是以前那个林微呐？」

 

她蹲下，揪住女生的头发，表情狰狞，语气凶恶地吼道。

 

我暗中窥看，见到苏微有如此痞气的一面，不悦地皱起眉头。

 

她这是干什么呢！

 

「林微……不不不，苏微。」女生声音颤抖，「我没有，我只是想给你让让路，我没有别的意思。」

 

女生看上去十分委屈，一边哭泣一边祈求苏微放过她。

 

我看不下去了，这才几天苏微就这么按耐不住爆发本性了？

 

「住手！」

 

我冷着脸过去阻止她，从她手中将彭涞扶了起来护在身后。

 

「苏微，你看看你现在做的什么事！要是被人拍到，你觉得爸妈会怎么想！」

 

她不为自己考虑，也应当为苏家考虑吧？

 

她做这种事情，只会让别人笑话苏家。

 

「苏卿，你以什么身份来指责我？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哪轮得到你来说？」

 

她始终没有把我当成苏家人，还是对我充满敌视，费尽心机想要和我划清界限。

 

可她这样做并不能改变什么。

 

她再怎么讨厌我，也改变不了在法律层面上，我是她姐姐的事实。

 

「苏微，我是你的姐姐！不要以为我默不作声就是好欺负，我也是有权利教训你的！」

 

姐姐教训不懂事的妹妹，天经地义！

 

可下一秒，我就被甩了一巴掌。

 

「啪」的清脆一声，在静谧的空气中听得很清楚。

 

火辣辣的感觉在脸上蔓延，那一瞬间我错愣住了。

 

苏微竟然对我动手？！

 

「苏卿，你算我什么姐姐？血缘关系都没有，你连给我做朋友的资格都没有！」

 

她很执拗，仍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看来，我也没有必要客气了，轻笑一声，直接甩回她一巴掌。

 

同样清脆有力，不输她的风范。

 

对了，我练了几年泰拳，力道一下控制不住。

 

只见苏微的脸瞬间红肿了，相比她，我这些只是轻伤。

 

「苏卿，你敢打我？」

 

她捂着半边脸还是不敢相信自己被打了的现实。

 

「有什么不敢打的？苏微，你别以为我好欺负，我对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耐不是为了让你得寸进尺的！」

 

这些天她对我的尖酸刻薄我都忍下了，可是现在已经看清了面前人的真面目，也无需再留情面了。

 

我霸气对上她的视线，冷言冷语道，「苏微，我警告你，再敢做出这样的事，下一次就不是一巴掌的事情了。」

 

我拉着那个女生走了，苏微气到在我身后跳脚，「苏卿，你敢打我威胁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这到底是谁让谁不好过呢？

 

6.

 

回到家，我意外发现今天家里的气氛有一丝压迫感。

 

我换了鞋走到客厅，只见苏微的半张脸被包扎起来，正抱着妈妈撒娇。

 

爸妈的神情满是担忧她，然而在看到我之后，脸色直接垮了下来。

 

这副情景，我猜到了些什么。

 

我开口问候，「爸爸妈妈。」

 

语气中的疏离感把我也吓了一跳，曾几何时我也是他们的手中宝，如今却变得像个陌生人一样了。

 

一切都是从苏微回来开始改变的……

 

我默默地垂下头，不愿让别人瞧见我红了的眼眶。

 

「卿卿，微微的脸是怎么回事？」

 

不出意料，他们开始质问我苏微的伤势。

 

我默不作声，苏微倒是先发声了。

 

「妈，都怪我，惹到姐姐生气了，她说她是作为姐姐教训妹妹，是天经地义的。」

 

「是我的错，妈，你别怪姐姐了。」

 

这一波绿茶发言，着实把我给恶心到了。

 

这不是把爸妈的怒火往上拱，借他们的手来教训我吗？

 

我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不屑的笑容。

 

「呵。」我轻蔑一笑，道，「微微，我不知道你和爸妈说了什么，但是你确实是做错了。」

 

我冷着脸说出了她的「功绩」。

 

「爸妈，我们两个在外都代表了苏家的脸面，可微微她……她竟然在学校里欺负同学！你说这要是被有心之人拍到，我们苏家哪还有什么脸面？」

 

我控诉着苏微，观察到爸妈脸色发黑，看来苏微和他们说的时候隐瞒下了这一点。

 

苏微还想狡辩，「什么欺负同学？苏卿，你不要找借口把过错往我身上推！」

 

知错不改，我也没办法救她了。

 

「爸妈，这是我从教务处拷到的监控，你们自己看看吧。」

 

还好我提前留了个心眼，将监控给拷了下来。

 

视频中的苏微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目中无人，将彭涞推倒在地，还用手抓她头发。

 

一幕幕重现，苏微的真面目无处遮拦。

 

爸妈，好好看看你们的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我不忍他们再被蒙在鼓里。

 

当他们看完，脸色全变。

 

而苏微畏缩在一旁，悄悄打量他们的神情，而后上前恳切认错。

 

「爸爸妈妈，我错了，我是以为她看不起我……」

 

「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她，我明天就去和她道歉，爸爸妈妈，对不起。」

 

说着说着，她跪地，委屈地哭了起来。

 

我傻眼了，已经装到这个地步了吗？

 

但是在她声泪俱下后，爸妈明显心软了，扶着她起来。

 

他们还抚摸她的头，安慰道，「微微，我们……」

 

「爸妈，我知道，之前我出身不好，现在刚回来，所作所为都给你们丢脸了，但是我保证，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苏微以退为进，实则是勾起爸妈心里的愧疚感，让他们以为她这样是因为之前走丢，缺乏教育所造成的。

 

果不其然，爸妈更是心疼她了。

 

一家人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我站在旁边，看着这样的结局却是觉得可笑。

 

之后，妈妈把我拉到了书房。

 

临走前，我还能瞥见苏微眼尾的一丝得意，她对我挑了挑眉，以示挑衅。

 

我视若无睹。

 

进了书房后，我才感觉到我对这个家失望的开始。

 

「卿卿，以后微微再不懂事你告诉我和爸爸，你……不能再私自教训她了。」

 

她这是……在怪我？

 

我万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因为苏微的一哭二闹而放弃之前十几年他们对我的标准。

 

「妈……」我还想张口说什么。

 

可她抬手打断了，「卿卿，微微毕竟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亏待了她，她不好过了十几年，你叫我们怎么忍心？」

 

难道不忍心就可以放任她吗！

 

我难以理解，却又不得不听她的话。

 

7.

 

自从那一巴掌后，我和苏微的交集不过是碰面，然后擦肩而过。

 

冷淡如水。

 

可她似乎并不要我好过，在日复一复平静的日子里硬是要掀起一阵波澜。

 

比如，她提出要结束我和林圩的婚约。

 

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威胁。

 

我咬着牙提出不满，「微微，婚约事关重大，好像不是你我可以随便决定的吧？」

 

连爸妈也觉得不妥，「微微，这确实不是可以随便决定的，这当初可是两家老人定下来的婚约，怎么能说解就解了呢？」

 

两家的老人是指林家的奶奶和苏家老爷子，两家关系极为要好，而我和林圩青梅竹马，他们便觉得要亲上加亲，就定下了这门婚事。

 

「可是两家联姻不应都是亲生儿女结的吗？当初是因为我不在，所以姐姐才会和林圩定亲。」

 

「但是现在，我回来了！」

 

苏微怒气冲冲地对上我的视线，眼神中带着埋怨，好似如果不是我，她就能和林圩结亲成功。

 

爸妈为难地看了看我，我避开了他们眼神。

 

为了内心的愧疚，想要补偿，他们甚至都有想过要听从苏微的话，解除我和林圩的婚约了吧？

 

我失望地闭上了眼睛。

 

爸妈还真的为了苏微上门提了解除婚约的事。

 

那时，我的绝望达到了顶点。

 

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求林家能别同意。

 

可林家同意了，我的梦也就碎了。

 

「姐姐，别伤心嘛，我告诉你一件更伤心的事情好不好啊？」

 

苏微不仅得意忘形，甚至还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

 

我倔强地挺起头，笑道，「妹妹，我什么时候伤心了？这本来就是你的，你想拿回便拿回。」

 

没了林圩，我依然是我。

 

「还挺硬气，苏卿，你知道吗，这个婚约解除是林家的谁答应的吗？」

 

等等，她这样说……

 

我的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是林圩！」

 

林圩亲口答应的？！

 

我瞳孔放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当初可是林圩握着我的手说只会认定我的，怎么现在却倒戈了呢？

 

「哈哈哈，苏卿，你慌了吧？就是林圩同意的！」

 

「你看你有多讨人厌，他第一时间就同意了，都不带犹豫的。」

 

苏微在我面前不断嘲讽，这些话就如针扎一样刺入我的心。

 

林圩和我青梅竹马，我怎么也没想到，到最后，放手的第一个人竟然是他。

 

我的心好像掉入了冰窖，身体也跟随着心愈发地冷了。